第十九章 事情

三月中旬，发生了一件事情。

那天，若若脸色沉重的来找韩青，很严肃的，很焦虑的，很烦恼的说：“告诉你一件事，方克有了。”

“什么？”他一时转不过脑筋来。“有了什么？”

“唉！”若若叹气：“孩子啊！她怀孕了。

她刚刚告诉我的，哭得要死。她说不知道该怎么办，如果给她家里发现，一定会把她揍死。

你知道，她父亲那么有地位，是代表呢！方克从小又学钢琴又学小提琴，完全被培养成一个最高贵的大家闺秀。

现在好了，大学三年级，没结婚就怀孕，她说丢人可以丢到大西洋去！”

“徐平呢？”他急急的问：“徐平怎么说？”

“他们说马上来你这儿，大家一起商量商量看。不过，方克说，只有一个办法可行！”

“什么办法？”

“打掉它！”

“那也不一定呀！”含青热心的说：“如果方家同意，他们可以马上结婚，都过了二十岁了……”

“你不要太天真好不好？”若若正色说：“徐平拿什么东西来养活太太和孩子？他自己大学还没毕业，毕业后还要去当兵，事业前途什么都谈不上！他的家庭也帮不上他的忙！结婚！谈何容易！”

含青瞪视着若若，忽然就在徐平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，学业未成，事业未就，他瞪着眼睛不敢说话了。

尤其，若若那满面怆恻之情里，还带着种无言的谴责，好像方克怀孕，连他都要负责任似的。

他知道，人类的联想力很丰富。正像他会从徐平身上看到自己，若若何尝不会从方克身上看到她自己！他想着，就不由自主的伸手握紧了若若的手。“你放心，”他说：“我会非常小心，不会让你也碰到这种事！”

若若用力把自己的手抽回去，咬着牙说：

“反正，你们男人最坏了！最坏了！”

什么逻辑？含青不太懂。但他明白，此刻不是和若若谈逻辑，谈道理的时候。

此刻是要面临一个问题的时候，这问题，不是仅仅发生在徐平和方克身上的，也可能发生在他们身上，发生在任何一对相爱的大学生身上的。

下午，方克和徐平来了。

方克眼睛肿肿的，显然哭过了。

徐平也收起了一向嘻嘻哈哈爱开玩笑的样子，变得严肃、正经，而有些垂头丧气。

“我们研究过了，”徐平一见面就说：“最理智的办法，就是打掉它！我不能让小方丢脸。至今，小方的父母还没见过我，他们现在绝对没有办法接受我，尤其在这种情况之下。

所以，只有拿掉它！”方克揉揉眼睛，若若走过去，用胳膊护着她。

什么话都没说，两个女孩只是静静的相拥着。含青凝视徐平，

徐平对他恻然的摇头，他在徐平眼底读出了太多的怆然，太多的无可奈何。

于是，他什么意见都没有再提出来，只问：

“有没有找好医院，钱够吗？”

“钱，小方那儿有。斐斐说，去南京东路，那个医生马上可以动手术，只要两千元。”

两千元！原来，只要两千元就可以扼杀一条小生命。

含青默然不语。徐平说：“能不能请你和袁嘉陪我们一块儿去？说真的，我从没有这样需要朋友，而你们两个，是我们最要好的朋友！我想，这事最好是速战速决……”

他转头去看方克：“小方，你怎样？如果你还有什么……”

方克迅速的回过头来，挺了挺背脊，忽然潇洒的甩了甩那披肩长发，居然笑了起来：

“说走就走吧！”她大声说：“我打赌，每天有人在做这件事，我不是第一个，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！别人都能潇洒的做，我为何不能？”于是，他们去了那家医院。

医生和护士都是扑克面孔，显然对这种事已司空见